Thursday, June 30, 2022

「知識領域狹小」與「鐵口直斷」的關連

 The fundamental cause of the trouble is that in the modern world the stupid are cocksure while the intelligent are full of doubt.

Bertrand Russell


這是英國哲學家羅素的名言。意思是說,當今世界上的眾多問題,其根本原因在於愚蠢無知的人都很確信自己是對的,而聰明有智慧者卻常多有懷疑。


愚昧的人之所以能很快下評斷,而且堅信不疑是正確的,主要是來自於所知道的東西少。也就是說知識領域(knowledge domain)越小者,看到未曾見過的現象,在領域內找尋用來解釋的說法時,很快就能發現一個自認大致符合的模式,然後就立刻套用得出結論。受過教育且知識廣博者,其知識領域廣大。看見一新事物時,在知識領域內有眾多的可能模式來解釋,得到結論之前要經過一些搜尋思考,甚至經由其它管道驗證,才會得到結論,因此就會造成懷疑與延遲的一段過程。舉例來說,古時候的人們看到日月蝕,就說是被天狗之類的怪物吃掉了。這就是在知識範圍狹隘的情況下,從為數不多的可能性內得到的推論。


會形成「鐵口直斷」的行為,還有其它的幾個因素,例如「知識性懶惰」(intellectual laziness)是其一。像是有些人也許知識領域很大,但不願意去搜尋思考眾多可能性,而習慣性地去套用過去常用的模式來解釋並快速獲得結論。這些各種因素,會另外再作討論。



Wednesday, June 29, 2022

Linn Sondek LP12唱盤與我

 處在數位媒體興起的衝擊下,感謝眾多音響設計者對黑膠LP唱片這種「低科技」的執著鑽研,人類對LP播放過程的各環節增加了許多深層的理解。在今天,各種不同設計的唱盤可謂琳瑯滿目。配合上有相當水準的唱臂及唱頭,加上細心調整,播放LP的音質要超越數位媒體並非難事。

講到LP播放技術的近代史,不能不提到Linn Sondek LP12這部常青級的器材。它於1972 年首次問世,至今仍在生產。經由Linn的創始人Ivor Tifenbrom的炒作,又刻意把它的工作原理及生產過程蒙上一層神秘面紗,致使與它有關的傳奇及典故極多,蒐集起來大概可成書。

1980年代,這部唱盤可說是大紅大紫,稱之為參考級唱盤中之標竿不為過。諸多音響界的前輩當時幾乎都用過它。這數十個年頭,經過一些的改良,但基本的平台架構並沒有改變。某方面來說,這是好事,代表原始的設計就已經相當成熟。另一個角度來看,則可說Linn有故步自封之嫌,自外於音響界的變遷,甚至不承認LP播放技術有改進的空間。

據個人和 LP12及其它幾部唱盤接觸或相處的經驗,我可以肯定地說,以今日的標準,LP12 絕非state of the art。然而相信有不少人和我一樣,在經歷了許多新穎設計的高價唱盤之後,於不經意的場合下聽到LP12所播放出來的音樂,而仍被其音質感動。就在這種情況下,我才去找了一部二手貨。而且每把它接上主系統聽一次,往往都有些新的心得,有時還會領悟到自己的主要參考唱盤仍有可以調整改進的空間。LP12厲害之處,就在於即使沒完全調到極精準的地步,它仍舊可以唱出輕鬆,開闊,充滿律動感的聲音。聆聽者很容易被吸引到音樂上頭。不像許多超 high end 的唱盤,若沒有異乎常人的耐性去慢慢調校,不時會造出令人皺眉的音質。

這原因在哪裡呢?我想可以追溯到基本設計哲學上面。LP12 和不少英國的喇叭(例如Harbeth),在處理震動上,採取了疏導,而非抑制的方針。換句話說,他們認為完全無共振的結構,會使聲音太死,沒有生氣。基於這邏輯,他們想辦法去著手調音(tuning),讓產品的諧振特性朝人腦會覺得比較悅耳的方向走。例如,有學說認為人較喜歡聽奇次諧振(odd harmonics)而偶次諧振(even harmonics)則令人不快。因此不少音響設計者在面臨取捨時,便想法容許奇次諧振而減少偶次諧振。這種觀念和工匠在製作樂器時的考慮相當類似。

然而,一部音響器材,到底是應該像儀器一般,盡可能去忠實地保存和重播信號,該好聽就好聽,該難聽就難聽呢?還是該像樂器,以奏出悅耳好聽的聲音為標的?這個問題常被提出來研討辯論,但至今仍看不出哪一派佔上風。代表兩派的產品,在市場上都還有支持的廣大消費群。

LP12這台“樂器派”LP唱盤的代表作,以我的經驗,用來聽某些“路數”的音樂,的確很容易讓人感到心曠神怡。例如像是錄音時麥克風擺得遠些,動態不大的中小規模合唱音樂(尤其Proprius廠的錄音),巴洛克至古典樂派早期的管弦樂,還有某些室內樂,等等。不過還有很多音樂及錄音,當初作曲/演奏/錄音者的目的卻並非是要讓聽者心曠神怡的。LP12在這方面,就並不能完整的傳達該有的情緒與張力。以室內樂的樂曲來說,海頓,莫扎特,舒伯特乃至貝多芬早期的四重奏作品,就非常適合LP12的音質個性。像Classic Records重刻的RCA鱒魚五重奏,用LP12聽起來,簡直把輕快飄逸的細緻感表達到了極致。不過,若是換成貝多芬晚期四重奏像或是布拉姆斯的鋼琴五重奏,LP12 的聲音就未免太斯文了。像我常聽的,加拿大CBC出版,Orford 四重奏演奏貝多芬Op.131,裡頭的動態大概是所有室內樂錄音中之翹楚。如果整個系統的動態和速度表達能力夠,曲中澎湃的情感絕對足以刻骨銘心,令人為之動容。用LP12來聽,樂音中的稜角似乎變圓,情感也含蓄起來。相信有不少人會偏好這種走向的聲音,但對我來說,這代表了某種程度的失真。因為若用CD的聲音來做交叉參考同一錄音,動態是不該這麼柔的。

            此外,需要大動態的管弦樂(所謂power music),特別是銅管厚重的,如馬勒,理查史特勞司,華格納,巴爾托克之類,LP12的表現亦不看好。原因也是常常悅耳過頭,聽久了反讓我因甜膩而感到疲勞──有點類似長途開懸吊特軟的美國製大車的情形。

低頻表現方面,LP12的音準(pitch)可說極佳,不會使人只感到震動但聽不出音符。但在爆發力及凝聚力方面,它明顯落後於近代的高品質唱盤。Wilson Audio 出的Winds of War and Peace裡頭有在任何數位或類比錄音中,我所聽過最真實而嚇人的低音鼓。由LP12播放出來,鼓皮彈性和音準,甚至低頻的堂音是有了,但無法給人近似高速衝撞,震動五臟六腑的感覺。

造成以上音質缺失的原因,探討起來,我認為應是整個唱盤的材質和結構剛性不足,沒有有效抑制從唱片與唱針磨擦所產生的震動與多餘能量。還有轉盤本身缺乏阻尼控制,容易有鈴震(用一支筆敲敲就立刻知道)。在這些因素影響下,要播放暫態快速的高分貝樂段的確是不容易。這就是以「悅耳」當作設計主軸的負面效應,

           

迴避缺點及發揮性能要件:

·       因為懸吊軟,建議不要搭配單點支撐臂或重量大的唱臂。若能用Linn自家的產品,尤其是高檔的Ekos加上自家的唱頭,在整體諧振和音色的考量上應是最佳搭檔。至於遵守原廠的指示,把基座內的避震彈簧和驅動皮帶的水平和高低位置調好,乃是理所當然,在此不多提。

·       電源:在電源設計上,Linn已經花了不少工夫,尤其是高價的Lingo。但我發現把LP12接上更好的供電,還是會改善背景的安靜程度。

·       水平調整:Linn本身主張LP12的基座只需要大略水平,但據我經驗,把它的轉盤調得愈近水平,聲音就愈好。道理說來其實簡單:轉盤若不平,唱針就像是在傾斜的道路上行走,再加上抗滑機制的牽制,難免不在唱片音溝中左推右撞,不失真破聲才怪。

·       避震:Linn 的懸吊設計,雖然可以隔絕某種程度的外來震動干擾,但如果能用好音響架,或甚至頂級的懸浮避震,對音質絕對還是有幫助。

·       改裝:市面上用來改進LP12的套件還不少,包括有用來加強剛性結構,還有特殊的電源及馬達等。我完全沒有親自試過,所以無法作任何評論。在我的觀念裡,這些改裝似乎與LP12“樂器派”的本質不太相容就是了。           

 LP12在我看來,十分適合用在主參考系統之外的第二系統。簡單的把它調出悅耳的聲音,然後就專注於欣賞音樂。也不要整天想著要去微調它,追求最高的解析度。從這個角度評量,在今日,甚至十年之後,LP12仍是值得我們尊敬的器材。

Tuesday, June 28, 2022

與聲音有關的一些陳年舊事之四:Cat Stevens 的 「Oh Very Young 」

 對於和我年紀相近的人來說,提到Cat Stevens,首先想到的應該是 「 Morning   Has Broken 這首歌。印象尤其深刻的是,小時候放暑假,晚上在家和哥哥一邊打乒乓球,一邊聽FM收音機。到了深夜12點,「Morning Has Broken 就會出現在耳際。

 

   Cat Stevens的歌之中,歌詞讓我感觸最多的,卻是 Oh Very Young。第一次聽到這首歌的時間點可能更早一些,但到我讀高中時,自己的英文程度才足以理解歌詞的意思。那時用第一代的 Sony Walkman播放  Cat Stevens  Greatest Hits  卡帶,一邊作功課。當從耳機聽到這句:

 

And though you want them to last forever
You know they never will

然後女和聲重複
(you know they never will)

 

那時感覺就像是被雷劈了,整個人楞住。當下意識到,這多麼傳神地描繪出人生最根本的悲哀。每個人,不論貧富貴賤,不管做了多少的努力,想在這世界永遠的待著,卻都如另一句歌詞所說:

 

You're only dancin' on this earth for a short while 

 

終究必須屈服於沒人可以  last forever 的殘酷現實。

 

數十年後的現在,我年過半百,對許多事物的感受比年輕時麻痺得多。然而我再看這歌詞,還是感觸頗深。Cat Stevens  沒用什麼高深的字,也沒有高雅的隱喻。但他用童謠般的簡單詞曲,卻能觸碰到令人省思的哲理。讓人聽到歌時,會停下來手邊正在做的事,思索一下我們存在的意義。

 

用音樂段落來作黑膠循軌測試的意義?

 從遙遠的年代開始,唱頭的循軌能力就是音響玩家們討論與爭執的話題。在我讀高中的期間,能不能唱完 Telarc 那張 1812 序曲而不跳針,是大家追求的標的。到了我大學時代,那張 ATR 出的 Esther ,又成為挑戰的目標。不少人好幾天不眠不休地調整,為的就是要達到「不破聲」的境界。CD 等數位媒體興起之後,關於播放 LP 的循軌能力話題,就沈寂了許多年。直到最近,才又開始在黑膠玩家之間,成為關注研討,甚至競爭的議題。而在台灣,DG 出的Horowitz in Moscow ,又成為測試比較的標竿之一。有些人會質疑,這些測試,到底是否有意義?或只是幼稚地要展現「我比你厲害」的雄性賀爾蒙作祟?

 

測試的本身,其實是有意義的。循軌力愈好,代表失真愈低,聆聽音樂時,也能聽到較多的細節。以我個人來說,如果於大動態時出現與音樂節奏有關連的破聲失真,神經就會繃緊,無法專注在音樂上。但是,我們必須要體認,在某些情況下,循軌失真是無法完全避免的,因為這是自然界的物理現象。當唱片上的溝紋形狀,使唱針劇烈運動,使它與溝槽表面無法密合接觸,那失真就產生了。但這樣就表示唱頭設計不佳,或用家調整不好嗎?答案是,不見得。

 

設計唱頭時,如果要追求最佳循軌力,就要有軟性的懸吊,然後播放時用輕針壓。像以前我高中時用的 Shure V15,可以輕易唱過 1812 的砲聲。但那時超高價的 Ortofon MC30,卻很難通過。那這就表示,V15是比較好的唱頭?唱頭設計者,要面對許多互相制衡與抵觸的參數,最終要選擇某一種妥協。為了音質與相位精確,就可能要用較硬的懸吊,這樣就必須犧牲一些循軌能力。

 

從另一角度,如果 A 君的唱盤播放 Horowitz in Moscow 時破聲比 B 君的少,就意味 A 調得比較好嗎?答案也是「不一定」。其中牽涉的變因太多了,在此無法一一說明清楚。但概括地來說,應該要看 破聲時的「行為」來判定。舉一個簡單例子:如果A的破聲,都偏重在某一聲道,那表示有側向力的存在,可能是抗滑沒調整好。而如果B的破聲很均勻地分布在兩聲道,有可能是他已經調得很好,但由於唱頭/臂的先天限制,循軌比較差。所以,雖然A的破聲少,但可能只因為是他用的唱頭/臂先天上就循軌較佳而已。

 

所以,簡而言之,請大家在聽測試片時,多用心在破聲的分布狀態,而不是單純地算數量而已。

黑膠器材調整SOP的必要性

 一個「最佳化」的黑膠調整SOP,是用已知的理論為基礎,客觀的數據為依據,來追求高傳真,低失真為標的,並且不排斥最後再以聽覺做修飾。也就是說,「最佳化」與「好聽化」並不衝突。按照SOP標準化的程序步驟,可以很快地抵達「全面最佳點」(global optimum)的附近。事實顯示,靠人耳微調的有效範圍非常有限。 完全靠聽感調整,大多會被限制在「區域性最佳點」(local optimum)附近。 而且,因為各參數間的連動一直會存在,如果要避免聽到多個參數同時改變的複合效果,一定要有效地控制其它變因。正確的SOP,就可以幫助我們在調整/更動某一參數時,將其它隨之變化的參數回歸到原先的狀態。

另外,像是用黑膠音源做器材比較時,若以聽感調整,必然會造成不平等待遇。把原有參考系統調至「好聽」,此時再代換其中一器材,通常都會變「難聽」,往往形成對新器材的錯誤印象。還有,像是為他人安裝,設定或調整器材時,對系統整體音質特性不熟悉,而且每個人對「好聽」的定義不見得相同。這時,如果有一個可遵循的SOP,得到隨時可參考的數據,就可以減少許多麻煩與誤入歧途的情況。

Sunday, June 26, 2022

Quad ESL-63靜電喇叭與我

 它是1960 年代的老設計,用已取代其前身,也可稱經典的ESL57。現已停產,由新世代的 ESL XXXX取代。我自己則在用了 Martin Logan CLSII a/z 將近八年之後,又購進現有的這對 ESL63 US Monitor。至今與這兩對純靜電式設計的喇叭,相處都已超過20個年頭,也花了不少時間精神去調調弄弄。概言之,這兩者各有優缺點,但整體上 ESL63是比較成熟的產品。

只要是玩過音響的“中年以上”的人,幾乎沒有不知道這對喇叭的。(回想在1980年代,有個沐浴乳的電視廣告,主角是周丹薇及ESL-63。您若自認是資深發燒友卻只記得看過周丹薇的片段,那頭腦肯定需要去檢查一下。)聽過它的聲音的人也必定比比皆是,大部分人也同意這是對好喇叭。但是,有幾個人聽過仔細調校,發揮出它大部份潛力的系統組合呢?據我瞭解,ESL63的典型用家,多半是音樂愛好者,而非吹毛求疵,精益求精的發燒友。因此大多數人所聽到的ESL-63,呈現出來的是富音樂性,但音響上有不少瑕疵的聲音。這也造成許多人先入為主地低估了ESL63的能力。

舉例來說,當我還用ESL63作為主鑑聽喇叭時(現在主要使用 YBA   GalaSub),和許多發燒友提起,大部分人的反應都是:低頻響應太差,不適合用來聽需要足夠低頻的音樂。事實上,有不少人在我家聽 ESL63,第一個反應就是:和輔助低頻喇叭(subwoofer)整合得真好。等我跟他們說輔助低頻根本都沒接上,他們的反應多是半信半疑,有些人還得親自驗證一下才肯相信,但仍掩不住臉上驚訝與迷惑的表情。ESL63的低頻雖然無法震懾人心,只要發揮出來,絕對可以滿足95%以上的音樂需求。

根據我個人“整治”自己現有超過8對喇叭(包括 ESL63)的經驗,想要讓喇叭及系統音色正確的最重要因素,乃在於喇叭擺位,聆聽位置與房間的交互作用,能否於300Hz以下避免嚴重的峰值和谷值。所謂的聲音太冷,太瘦,低頻鬆散或欠缺速度感,絕大多數都是這頻段出了問題,影響到人腦對其他頻段的主觀印象。而偏偏在這頻段的音波很長(300Hz波長超過1公尺),擴散或吸音材料都起不了甚麼作用。除了花苦工來移動位置及嘗試錯誤,就是靠電腦軟體,像是REW來幫忙了。全音域靜電式喇叭難搞的主要原因,就在於它兩面180度反相發聲,造成低頻音波與房間的交互作用更加複雜。我買了ESL63的第一年,擺設位置試了幾乎上百種,最後還是用了軟體,才找出一個擺位和聆聽位置,得到接近平順的低頻響應。然後再用各種擴散/吸音材料來將中高頻響應和音場表現最佳化。

那麼,ESL63在發揮相當潛力之情況下,有甚麼音質特點呢?以下所列,我認為是它至今仍幾乎所向無敵之處

l   失真超低,音符之間有一種其它喇叭,甚至其它靜電式喇叭所沒有的安靜感。這在聽無伴奏獨奏或獨唱時尤其明顯,例如:Harmonia Mundi那張乞丐歌劇,或是Ricci拉的帕格尼尼隨想曲 (London/Decca)。

l   速度極快,但聽者往往不察覺。有些喇叭給人的速度感來自於引人注意的敲擊感和刻意強調的明亮音色。ESL63的速度感則低調許多。而且因為失真低,不刺耳,讓很多人忘了它是有史以來第一對可以正確重播方波的喇叭(該典故在“史書”如舊時的TASStereophile中有記載)。試想,能在實驗室中再生無限大斜率的暫態,應付樂聲還會有問題嗎?各位若有機會把ESL63和傳統喇叭作A/B切換,播放一些撥弦樂器,鋼琴,大鍵琴,或音量不太大的打擊樂器錄音,對它速度方面的表現必會產生敬意。值得注意的是,ESL-63的低頻段速度也可以很快,但一定要花功夫調整才出得來。

l   無分頻點,整體音色一致。一般人在聽一對傳統式多音路喇叭時,除非是該喇叭本身的設計有重大缺陷,大多不會注意到分頻點的存在。可是當把這對喇叭跟ESL63 作做A/B切換比較時,不管是不是發燒友,幾乎每個人都立會注意到多音路喇叭,從低到高頻的音色不一致的情況。各位若有所懷疑,又沒有一對現成的全音域喇叭可參考,可以想辦法弄一副中高級耳機(差不多像GradoSennheisser類似水準即可)和放大器,然後仔細比較耳機和您寶貝喇叭的高低音音色整合程度,就會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l   中音音色準確無敵(除了ESL63 的前身ESL57),尤其人聲。這方面和傳統有音箱喇叭比起來優劣實在太明顯。箱型喇叭不論音箱共振控制得再好,播放人聲時總還免不了有些許來自音染的勉強及壓迫感。ESL63就可以輕易避免這問題,掌握透明感及細節恰到好處。

l   Goose bump factor”:中文裡似乎找不到適當的翻譯,意思是擬真到使人產生與演出者共處同一空間的錯覺,令人起雞皮疙瘩,。講得誇張些,就是聽者會覺得和錄音裡頭的演出者在呼吸著同一團空氣。樂聲從錄音中的虛擬空間傳來真實空間時,中間沒有隔閡。在我經驗中,只有用 ESL63 播放最上乘的錄音(像London/Argo的那張諾亞方舟)時才可辦到。

 

以下所列, ESL63只能說是表現甚佳,但不能稱上state of the art

l   音像定位:夠清楚,但不像許多喇叭可以描繪出準確無比的樂器位置和外型。

l   音場深度及漸層感表現:不差,但許多喇叭(像是中價位的Audio Physics Virgo II)輕易的就可以在這方面勝過ESL63 

 它的主要缺點為:

·       高低頻延伸不足:尤其是欠缺16KHz以上的極高頻是最明顯的缺失。這在播放近距離錄音的小提琴獨奏或室內樂時特別明顯。小提琴的高把位音色顯得有些許的塑膠感,而且限制了高頻域的動態,使演奏者的爆發力不太能“飆”得出來。低頻方面,在前文已經提到,用來欣賞音樂其實夠了。

·       音量及巨観動態(macro dynamics)有明顯壓縮: 眾所周知,在此不多提──如果您常聽馬勒或重搖滾,用ESL63肯定是不妥。  

 迴避缺點及發揮性能要件: 

l   與房間交互作用:靠擺位調整,使80Hz300Hz之間平直到正負5db以內。建議用電腦軟體來找最佳擺設/聆聽位置,加上以水平儀校正喇叭本身的水平及鉛直。再用量尺,甚至雷射工具來使兩支喇叭完全對稱。還有在考慮中高音波第一反射點時不要忘了,這是兩面同時發聲的喇叭。所以喇叭後方牆壁要格外用心處理。 

l   後級:功率不需大,電源部分越強越好。難推的是阻抗劇降的高頻段,但低頻要有足夠控制力,所以阻尼係數大的設計較佳。市面上95%的後級,推動ESL63都沒問題,而且聲音也不難聽。但能推得好的卻不多。簡單測試:聽銅管樂器和鋼琴的聲音厚度夠不夠就知道。 

l   電源:建議使用PS Audio PS300或類似的電源再生裝置,會顯著改進整體音質。特別是把PS300的可調供電週率調至120Hz,對動態反應方面非常有幫助。

 l   喇叭線:低電容較佳,不要太粗的設計。因為靜電式喇叭本身已經是電容性負載,對後級來說驅動和控制是相當的挑戰。若再加上一條高電容的喇叭線,速度感將不免有所損失。 

l   Arcici腳架:可避免地面反射及加強整體結構。TAS的創刊人HP曾主張不用腳架,直接放地上低頻才不會太瘦。我的看法是,這是治標手段,用來補償因擺位不當而形成的低頻凹陷。若是擺位和聆聽位置正確,腳架甚至可以改善低頻的延伸。 

l   輔助低音:若整合不當,跟不上ESL-63的速度,很容易會有畫蛇添足的毛病。Muse 18有設計給ESL63專用的個性卡(Personality Card),另外幾個廠家還有幾種專門為ESL63設計配合的雙面發聲輔助低音。但據經驗也都要靠簡單儀器(如Radio Shack SPL Meter加上測試信號CD)跟電腦軟體才可確保分頻點附近的相位銜接沒有問題。 

l   Crosby Mod:把ESL63裡頭幾十英尺的粗糙繞線和廉價電容換掉。明顯的改善了高頻延伸及處理大音量的能力。 

最後的忠告:若是有興趣找一對二手貨,在此要提醒各位務必小心檢查震膜狀況。ESL63一支喇叭裡頭有四片振膜,壞了一片光是零件材料費就十分驚人。幸好,除非原主人常用超大音量來折磨它,壞的機率並不大。

 

為何追求音質?

 隨便問音響玩家,追求最佳音質的目的是什麼,多數的答案是「用來欣賞音樂」之類的制式回答。但仔細去探討,這些回答所隱含的意義,其實包含了很大的灰色地帶與討論空間。我在恢復寫稿的第一篇文章,就曾做過些許探討。

如果為的是「欣賞音樂」,在古早時代用個便宜的手提收錄音機,現代則用個隨身的數位播放平台加上耳機,就可以聽音樂了,何必花那麼多金錢精神?所以,至少對發燒友來說,「音質」顯然與「音樂經驗」有相當的關係。也就是聲音的好壞,影響到聆聽音樂的樂趣程度。其實,以古典音樂來說,多數作曲家在寫作樂曲時,都會考慮到聽眾對聲音的感受,所以才會用到不同的樂器與編制搭配,來表達其藝術意圖。隨便舉個例子,以貝多芬第九號交響曲來說,經由小型桌上收音機聽,與真正在演出現場,被音樂所感動的程度,是否有差別?至於馬勒,華格納等的音樂就更不用說了,用了那麼大/複雜的編制,毫無疑問音效是其藝術意圖的一部份。亦即聲音的感受,肯定也屬於音樂的內容。常會聽到有發燒友講,「這樣可以欣賞音樂就好了」。然而「欣賞音樂」這件事對所有的人來說,絕對有著不同標準,不是那麼單純的事。「追求音質」與之必然有相當的關連性,因此可以說,音響上的追求,也並非完全沒有音樂/藝術之目的。

Sunday, June 19, 2022

與聲音有關的一些陳年舊事之三:皮爾金組曲中的「蘇爾維格之歌」

應該有不少人和我一樣,由於人生中的一些事件與經驗,而把某些音樂與這些記憶永久地結合在一起,成了一種制約性反應。只要聽到了某一段音樂,腦中就自然地浮現出伴隨的影像,聲響,甚至氣味。

 

聽到葛利格的「皮爾金組曲」中的「蘇爾維格之歌(Solveig's Song)」,我的聯想是什麼?答案是夕陽從老舊教室的窗戶斜照進來,灰塵粒子在光線裡漂浮旋轉,課桌椅搬動撞擊的聲響,兒童們的吵鬧喧囂,還有自來水灑在老舊水泥地與灰砂等混合後的陰溼氣味。

 

是我在中山國小唸書時,放學前掃地的情景。打掃時,老師總要大家把椅子疊到桌上,再將課桌椅推到教室後方,灑水在地面上減少飛灰,然後開始把每天都不斷出現的沙土掃成一堆。老師不在場的話,不時會出現同學用水互潑或拿掃把打鬧的狀況。這打掃時間,教室外的擴音器,常常出現的音樂,就是蘇爾維格之歌。在戶外歷經多年風吹雨打的破舊的鐵皮號角喇叭,傳出悶悶的低傳真聲音(我猜測頻寬大概只有從200  3000Hz 吧)。幾乎無法辨認是由何種樂器演奏,又不時穿插刺耳的講話插播和無時不斷的唱片表面雜音。我那時聽來,不覺得音樂優美,反而有些詭異不祥的感覺。身為班長,擔心的是打掃夠不夠乾淨,清潔評比的評分員來看的時候,會否看到哪裡有重大缺失。然後,若有同學吵架鬧事(尤其天熱時放學前大家都會比較  grumpy),還要想法在導師回教室前平息事端。否則,可能會怪罪到我身上來,使我放學回家後整晚心情惡劣。

 

當然,那時的我並不會知道那是什麼樂曲。到後來國中時代,家裡買了一套讀者文摘出的世界名曲集黑膠唱片,大姊在聽這曲的時候,我抄下原文名查了音樂辭典,才弄清楚那一段曲名。後來,高中時代,買了卡拉揚指揮的「皮爾金」全曲,才瞭解了這段音樂在整個組曲中的角色。大學時代,因為普洛唱片的劉老闆(現為音響論壇總編)的大力推薦,又買了發燒片的 Decca 錄音,Øivin Fjeldstad  指揮的版本。在美國密西根唸書時,又買了同錄音的 二手London 版。

 

但是多年來,我自己在播放的時候,卻多只聽組曲的前半部,沒有很強的意願聽到後來的蘇爾維格之歌。確切原因也說不出來,也許就是這段音樂所引起的回憶,並不完全是愉快的吧。

  

與聲音有關的一些陳年舊事之二:卡式錄音座及「布蘭登堡協奏曲第五號」

 1970年代,卡式錄音帶正是盛行的時候。所謂「超弩級」卡式錄音座時代的源頭,應該是從  Nakamichi  推出 1000   700  兩型開始。第一次知道有這東西的存在,是聽到在中廣,週日上午的「音響世界」節目中,主持人(那時已經不是張繼高,確切名字想不起來)以相當多的時間描述 Nakamichi  1000  這機器的神妙之處,包括為什麼會是如此的型號 (定價為當時1000美金的天價)。此後,日本各主要音響廠家,也陸續推出高檔的卡座。例如 Teac, Akai, Technics等,都有代表作。

 

Technics  的三磁頭卡式錄音座,在那不久後在家中出現。當時我父親常與日本人有紡織機械技術的往來,這是他們回饋父親的禮物。機器還附了一盒示範音樂帶,其中一首曲子,是巴哈的布蘭登堡協奏曲。第一次聽到這段音樂,就被它吸引住了。那時我的音樂口味都是跟著二哥走,心目中的英雄是 法國的  Paul Mauriat。這段音樂當時給我的感覺,很像是 Paul Mauriat  的演奏曲目(後來才知道 Paul M.  用了很多巴洛克音樂的點子),但有更多的巧思,還有之前我沒遇見的華麗莊嚴與典雅。

 

因為那時看不懂日文,還得要父親把片假名念出來,然後由當時在學鋼琴的大姊查出曲名。之後這曲名就在我幼時的腦中存了起來,而且也引發了我對古典音樂的興趣。那時的一個想法是:「對嘛,這才是厲害的古典樂!」比起我們當時老是被灌輸的那些給兒童聽的什麼「波斯市場」啦,「野玫瑰」啦之類的,實在高明太多了。但是,當時並沒有搞清楚,布蘭登堡協奏曲總共是幾首,那一段音樂又是出自哪一首。

 

到了高中時代,我自己才開始有錢買唱片了。高一時,第一次到博愛路上的歌林,就指名要卡拉揚(那時候我所知道的少數指揮家)指揮的布蘭登堡協奏曲。花了300元台幣,帶回家從頭聽到尾,雖有聽到似曾相識的影子,卻沒有 那段記憶中那段美麗音樂的exact match。在那時,以前的那盒示範帶也不知去向了,無法驗證是我的記憶有誤,還是示範帶中的版本,是把原曲通俗化的所謂古典新奏(當時  James Last  靠這招賣了不少唱片)。

 

到了高二下吧,在逛唱片行時,看到另一張卡拉揚指揮的布蘭登堡協奏曲,封面卻不同。才終於知道布蘭登堡協奏曲共有六首,以前買到的是前三首。而那示範帶裡頭的,是第五號的第一樂章。

 

多年後在美國密西根大學唸書,常聽學校的古典音樂台。有次一個專家在分析協奏曲式,講到巴哈的布蘭登堡協奏曲,是後來協奏曲的前身。其中,又以第五號,是六首中曲式及結構最摩登的,遠遠走在當時的潮流之前。聽到這段話,我才恍然大悟,小時候聽到它時,為什麼有那種震撼的感覺。的確,對我來說,這曲子真的是不朽之作。即使聽過了N遍,還是歷久如新。

 

與聲音有關的一些陳年舊事之一:盤式錄音座

我這輩子對聲音的重播,最早的印象,就是5歲之前,還住在中壢祖父家的時候。有一次,父親從日本買回來一台Sony 的「手提」盤式錄音機。這台機器目前的去向不明,但幾年前與友人到日本四國的小豆島旅遊時,竟然在醬油博物館裡看到一台同樣的型號(見圖)。雖然說是「手提」,事實上是重量約有10來公斤的大機器,上面裝有把手而已。那時,小型隱藏式麥克風還未出現,附帶的是一個頗有份量的金屬質麥克風。那錄音機上並沒有後來常見的UV電平表,倒是有一個綠色貓眼真空管,用來顯示錄音的輸入電平大小。錄音機本身還具備喇叭,可以直接播放聲音出來聽。

 

那時,父親不時會播放一些不知從哪裡錄來的流行音樂,記得大多是 big band 演奏的舞曲。興致來時,還會拉著母親表演一下他在留學美國時學到的社交舞。其中有一段音樂,我印象特別深刻,但從未找出曲名為何。後來我自己在美國唸書時,有一次聽到電視上放了一小段這曲子,但沒來得及搞清它的來歷就消失了。也許有一天我把它哼出來,再請高人幫忙指認。

 

小學3年級左右,正是4聲道成為音響新潮流的時候。父親從日本帶了一部 Akai 4聲道盤式錄音座回來。當時黑膠唱片要播出4聲道,一種是 CD4 的科技,另一是 SQ 的系統。兩種都不太成熟,分離度也不佳。所以盤式帶的4聲道播放,可以說是當時環繞音響的 state of the art 。後來的幾年,這台機器還成為我的主要「玩具」,花了一些功夫,學會用它來錄廣播節目,錄黑膠唱片,還跟二哥學會剪接錄音帶。直到國中時期,卡式錄音座成為主流,才漸漸把注意力轉到那兒去。

 

高中時代,班上有音響同好的潘同學(現為美國開業牙醫師),他家裡有一台相當專業的 Teac 盤式座。有好幾次,我們把它搬去錄校內音樂會的演出。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所謂的青韻合唱三團大演出。我們坐在中山堂的舞台前下方,整晚照顧著它的運作。還記得,那晚旁邊還出現了中廣的專業技師,帶了 Nagra 的可攜盤式座來錄音。當時和那位先生聊了一下,得知了那台看來極精密的小機器的驚人價位,留下的印象還真深刻。

 

當時的我算很有危機意識,另外還搬了一台卡式錄音座作同步錄音。果然,盤式帶在其中一首歌未了時,就必須換帶了。台下燈光昏暗,手忙腳亂之際,大概花了3分鐘才重新回復錄音。還好靠了卡式座的補足,我們有完整的全場錄音記錄。之後,我們還異想天開地轉錄到卡式帶,製作了將近一百份,賣給同學。至於著作權的問題,當時則完全沒想到過。





 

Friday, June 17, 2022

黑膠溝槽的形狀,等同播放出的聲波形狀

 (中文在後)In vinyl records, "analog" literally means the shapes of the grooves are analogues to the shapes of the sound waves recorded. In the figures below, the blue lines highlight a left-channel only sine wave groove. The red lines are for a right channel groove. During playback of these grooves, the stylus moves in the corresponding blue or red arrows as in the 3rd figure. For mono grooves in the 4th figure, the stylus moves horizontally as marked by the purple arrow in the 5th figure.

所謂「類比」analog,在黑膠的場合就是溝槽的形狀,等同播放出的聲波形狀。播放時如果用Visual Analyser等軟體/儀器,就看得到波型。
以下藍色標示為顯微鏡下左聲道正弦波黑膠溝槽,與播放該溝槽時針尖運動方向。紅色則是右聲道。無標示的圖是MONO溝槽,紫色箭頭是針尖播放MONO溝槽時的運動。